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王座之火》作者:烟雨海棠 文案: 《众神泣哭时》的番外~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斯兰、索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亮泽的天光穿透薄云照入了姆都一处远离喧嚣的别院。   “我是皇子,对吗?”   自习的孩子纷纷抬头盯向了打破沉寂的男孩,阿莫老师也从古老的宗卷里抬起头来。   “当然,殿下。”   “我迟早有天会继承皇位,是吗?”男孩的黑瞳明亮,黑发微卷,稚嫩的面孔透着一股子天性里的戾气。   “当然,殿下。”   “如果我死了,将由谁来继承皇位?”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跃过阿莫的双瞳,他放下手中的宗卷,示意其他的孩子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孩子们礼貌的起身,纷纷离开。   待别院内只剩两人时,阿莫开口道,“将由你的子子孙孙。”   男孩莞尔一笑,“我还没有儿子。”   “殿下,等你长大了就会有无数个儿子。”   “在我没有儿子的情况下,我死了会由谁来继承皇位?”   “你的兄弟。”   “是我母后的儿子,还是其他女人的儿子?”   “是你父皇的儿子。”   “我母后要是没有给我生下弟弟,其他女人的儿子会成为继我之后的皇位继承人,是吗?”   “是,殿下。”   “如果我父皇的儿子全部死掉了,继承皇位的将是谁?”   如临死神的恐慌一瞬间淹没了阿莫的双瞳,“殿下,这话你千万不能让拉姆听见。”   “这只是个比方。”男孩不为所动,“回答我将是谁?”   “先皇的儿子。”阿莫颤巍巍的答道。   “这么说来我母后不管为我父皇生下再多的女儿也没用了?”   “皇子殿下……”阿莫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男孩了。恐惧从他那双学者特有的沉稳黑瞳中涌了出来,而男孩只是清浅一笑,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____   姆历1367年初夏,索卡卡河流进入了泛滥的洪水季。   索加五岁。   当他跑在一群华衣加体的孩子前面时,红色的披风于身后猎猎作响,凌乱的发丝在晨光中飞扬,宛如脱缰之马的马鬃,张扬、狂野、锋芒毕露。   “殿下,等等我们!”   “皇子殿下!”   跟班们的叫嚷与追逐起到了反作用,索加加快步伐,一马当先,冲下了前端那坡长长的石阶。在石阶尽头的转角处,他迎头撞上了扑面而来的大将军巴米达。   “殿下,小心。”   巴米达意欲扶住索加的手还未放到对方肩头,小皇子已经完美的侧身,一溜烟的跑远了。碰撞没有结束,后面跟来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撞了上去,道歉声一连串的响了起来。   “对不起,将军!”   “实在对不起,将军!”   “抱歉,将军!”   “天呀,你们这样疯跑究竟在干什么?”巴米达使劲摇头,花白的胡须跟着他的身体左右摇摆。他还不算太老,但面对这群活泼好动、野性勃发的孩子时,他又顿觉自己已经老了。可以如此无忧无虑的奔跑应该是件忒幸福的事吧?将军不由地感慨着。   皇家军用码头上,索加靠上紫红色的石栏欠身俯视。视线的那头,一艘庞然大物停泊在岸边。船只主帆已被收起,船身两侧的海啸图腾跟主桅上飘扬的深蓝翼龙旗帜无不彰显着船主人特殊的身份。   “殿下!”   孩子们陆陆续续到齐了,他们围着索加靠上石栏。   “拉姆说的就是他?”   索加不语,视线在船只甲板上搜寻着。   最近,皇宫来了一波又一波用于学习交流的男孩,年龄从3岁到16岁不等,全部来至姆大陆周边的小国,身份无一例外都是邻国邻邦的皇子们。今天来的这人却不同,他很特殊,来至当今世界的另一强国亚特兰蒂斯。这让索加费解,如果都是强国,他们何必派来自己的皇子学习交流呢?要知道这些用于所谓学习交流的孩子在姆人眼中不过就是合法的人质。   索加将这个疑问问过阿莫,而老师的解释是早期的亚特兰蒂斯文明远远落后于姆文明,为了获取科技、军事等等先进技术,两国制定了这项长期契约。不管多年后的亚特兰蒂斯如何飞黄腾达,它都必须履行对姆王朝的效忠,为了证明这一效忠的直接手段就是每隔一百年派来一名自己的皇子到姆大陆作为期三年的学习交流。   索加思索如果亚特兰蒂斯真跟姆的国力不相上下,他们完全可以失言,毕竟国与国之间武力往往决定政权。但特索达的红衣祭司免除了皇子的疑虑,他说:“殿下,那项契约的公证人是神明,如果他们失言将会受到天谴。”   一听跟神有关索加便不再费心思考这个问题了。他知道他们体内存储着一股神秘的操控力,它是众神的恩赐,如果神明乐意,他也有权在某天将它收走。   这时,一个小小的白点出现在了船侧甲板。它的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盔甲兵,他们围成半弧形,将白点衬托得宛如夜空中唯一的星芒,绚丽而璀璨。   不多时,白点在盔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河岸。船只投射到河岸上的庞大阴影将他们遮掩的模糊难辨。当人群走出阴影,白点已经近在咫尺。   刹那间,索加被彻底怔住了。对方是个跟自己几乎同龄的男孩,形貌极美,有着一对与姆人截然不同的湛蓝眼睛。只见他微微扬起光洁的下巴,一丝迟疑停顿在了眉宇间。那传神的眉目睿智而深邃,像是可以看穿世间万物。   那一秒索加居然有点儿小小的自惭形遂,但作为一国皇子的尊严让他转瞬找回了失掉的信心。他的脸变得冷漠,并用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走下了最后那坡雄伟的石阶。   他站到男孩面前,高高抬起左手。   “作为人质你理当为你的皇子献上一吻。”   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使男孩身后的簇拥者们无不感到愤慨,他们中甚至有人打算上前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位傲慢的异国皇子。只是男孩的表现超乎了常人的从容。他露齿一笑,澄澈的眼睛不带半点温怒就拾起了索加的手,诚挚地吻了上去。   臣子们惊呆了,索加也怔住了。   那男孩长长的褐色睫毛在低头吻住他左手时,像日月之辉闪耀其上。   “姆皇子,愿众神赐福于你。”   这一举动没有让索加占到任何便宜,反倒让他尴尬万分。他飞快的缩回了手,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状。   “免礼。”   这句闷闷的回声掩盖不住他的故作沉稳。从来没有任何人给过他这种感觉,就像自取其辱。   第2章 02   砂石场中央,红色烈焰在石缝中涌动,像火山岩浆随时准备喷发。艳阳炙烤着砂砾,地表温度更是砭人。   孩子们由小到大排列于火焰布阵一侧,等待着特勤军的指令。但凡军令一响,他们非得第一秒冲进那片流动的死亡图腾中不可。   特勤军称这种历练为体能训练,但从教官的残暴中略能窥见它早已超出了常规训练的范畴,近乎残苛。   教官一个手势,为首五个孩子丝毫不敢怠慢,奋力冲了进去。   霎时,红焰腾空而起,热气灼得人睁不开眼。   短短数秒,三个孩子全身燃成一团火球,叫声响彻云霄,眼看他们还剩半口气,布阵外飞来一股外力霎时将他们抽离,重重摔到了场外的石阶上。火焰熄灭了,但不同层次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伤痕。   布阵内还剩两个孩子,因刚才他们反应较快,在红焰砸来时迅速于身侧竖起了一层黄焰防护网,亏了那层网将砸来的红焰吸收,才足以保护着他们顺利通过了布阵。   “下一组!”   教官又是一声令下,布阵内的红焰转瞬变成了黄色,这让场外另行十个孩子面色土灰。犹豫片刻,他们只好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新一轮的布阵更为可怖,黄焰四溅,像荆棘丛生让人无处躲闪,很快,半数以上的孩子被率先淘汰。   剩下的孩子身体被白焰包裹。他们以为可以像上一组的胜利者一般幸运通过,但下一秒,布阵内的黄焰倏然变成了绿色。绿焰如回旋镖纵横飞来。最后,这一组全军覆没。   “站起来,小绵羊!”   教官抬脚踢向近处几个倒在地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群废物,你们的男子气概哪去了?稍微使点儿纵火术就吓得你们屁股尿流?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留在家里抱着妈妈哭呢?非得到这里来遭罪?别以为你们是孩子敌人就会对你们心慈手软,你们他妈的不可能永远是孩子。”   教官的恶意辱骂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但孩子们全都默不作声,唯恐一个小小的反抗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眼前这群孩子来至不同的火系家族,他们体内蕴藏着代表他们宗族最纯正的血统跟最完美的纵火术。为了激发他们的潜能,教官从不善罢甘休。他的目的无非是让这群不善伪装的孩子在生命受到要挟时爆发出自身最强的潜能。如果碰巧哪天有个孩子展露出控制蓝焰的力量,他的家族将在最短时间内被姆军摧毁。   这条不成文的规则残暴至极,却是拉姆家族巩固火系家族统治地位的生存法则。自古拉王朝至今还没有任何家族胆敢反抗,因为历代拉姆对他们的统治早已融入了他们奴性的血脉里。   阿斯兰不时从画册中抬起头来。他的特殊身份被拉姆赦免了不用参加这类训练,但教官并不允许他擅自离场,所以多数时候他只能手捧一本画册坐在场外的石阶上。   这份特殊礼遇从未给过他任何优越感,反而加深了场内孩子们对他的集体排斥。他们常常用或羡慕、或嫉妒、或挑衅、或仇视的目光盯着他。就像他们会被姆军如此折磨全是因他而起,总之,没人喜欢他,而他很无辜。   ----   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特训接近尾声时场内变得踟蹰不安。   阿斯兰对面的石阶上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丝袍飘逸的少年,他们中两人同时撑着一把伞,伞下则站着阿斯兰初来咋到那天见过的那个小皇子。   皇子的视线冰冷的扫过内场,接着落到了阿斯兰的身上。孤傲与狂妄瞬间在对方脸上化开,那毫不友善的气场纵然隔着内场也能让人感受到。   届时,皇子身旁的一个少年俯身说了些什么,一群人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内场变得静默,在与阿斯兰对视几秒后,两个少年纵身跳下了石阶,径直走向了他。   见势不妙,阿斯兰起身准备从另一头离开,却被快如闪电的两名少年拦了下来。其中一人夺下他手中的画册将它抛下了石阶,另一人则架起他,将他推倒在砂石场的外围。   地面的砂砾磨破了阿斯兰□□在外的手臂。伤口虽然生疼,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拍掉掌心黏上的砂砾,爬了起来。   突然,几名少年迅速上前,将他围在了中央。   小皇子像个地痞头领掰开了人群,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那本图册,脸上一副欠扁的笑容。   “原来亚特兰蒂斯除了盛产龙族,还盛产懦夫。”他扬了扬手里的画册,接着直直朝他砸去。   “想打架吗?”阿斯兰终于有些忍无可忍。   “我只跟正室的孩子打,除非你能证明你是你们国家不择不扣的皇子,否则没有资格跟我较量。”   话音刚落,眼前那双柔和的蓝眼睛霎时变成了一泓冰山上的冻湖。须臾,一股热流顺流而上,轻而易举张开了索加全身的毛细血管,就在它们直冲他脑门的瞬间倏地消失无踪,如来时般迅猛。   “还想要证明吗?”   这话彻底击碎了索加的自尊,他的脸一阵泛白。在不明觉厉的围观者想上前拿下对方时,怒不可遏的小皇子扯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它重重丢到了地面,“都给我一旁呆着,这是我跟他的事。”   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没人敢轻举妄动,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之间刚才发生了怎样的生死一秒。   蓦然,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顷刻间在砂石场上爆发,他们凌空一跃,扭作一团。   当旁人顿悟过来时,两个孩子已经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打架并不激励,因为这不是操控术的较量,而是最原始的使拳头。   ----   当晚,索加和阿斯兰同时站在了拉姆的寝宫。手臂上斗殴的瘀伤未消,手掌又被拉姆的马鞭新填了一道细痕。   拉姆控制着力道,但索加还是怒目瞪了过去。从小到大被宠惯了的他哪受过这般罪,而今天父皇像吃错了药,居然动起了真的。   “这就是代价!”拉姆怒斥着,“下次你们胆敢再打架我非把你俩同时拿去喂青牙鳝!”   体罚刚刚进行不久皇后就赶来了,她平息了丈夫的愤怒,从马鞭下救走了两个孩子。她把他们带回自己的宫殿,亲自帮他们处理了伤口。“别再弄拉姆生气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也救不了你们。”   “是我的错。”阿斯兰细声说。   皇后深知自己儿子的品性,也知道一场争斗一个巴掌拍不响。“阿斯兰,对于你们两个我一视同仁,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好了,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把两个男孩安顿好后,皇后前脚踏出房门,索加后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他跪到床尾,双手在胸前摊开,这古怪的姿态让阿斯兰有些不解,“你做什么?”   “祈祷。”   “向谁?”   “太阳神,光明,万物之母。”索加转过头,“你从不祈祷吗?”   “以前也会。”   “以前?那现在呢?”   “当他们决定把我送到这里时我确定神从来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是皇子,神的宠儿,他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神是不朽的,每天向他祈祷的孩子千千万万,除非我能从他成千上万的孩子里脱颖而出,但我尚未作出任何的丰功伟绩,他听不到我的祈祷不足为奇。”   “谁告诉你的?”   “海神庙的大祭司。在我来之前他告诫我遵纪守规,不要挑弄事端。”   “显然他要失望了。那个阿兰……”   “阿斯兰。”   索加没有在意对方对自己发音的纠正,他扯掉手上的绷带,血从凝固的伤口又流了出来,撕裂的疼痛让他蹙了下眉。   “你又想干嘛?”   “手给我。”   片刻迟疑,阿斯兰伸出手去。   接着,索加将他手上的绷带以同样的方式去掉,两只流血的手掌被扣到了一起。“这样我们就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了。”望着他一脸的兴奋,阿斯兰把‘幼稚’一词扎实憋回了肚子里。      第3章 03   天一亮,阿斯兰回到了住所。庭院内一丝与往昔迥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口字型的庭院中央有个百米长的荷花池。孩子们的房间绕池一圈,门朝池塘,一条狭长的通道将它们贯通。没课的时候,这里成了他们追逐嬉戏的天堂。   今天,通道里十分安静,几个大男孩站在不远处,其余孩子则躲进了通道石柱的阴影下。   “有人要见你。”    回房途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将腿蹬到石柱上,拦住了他。   今日是日耀日,值班士兵早早便出去寻欢作乐了,整整一天没人会来维持这座建筑的秩序。   平日里碍着阿斯兰的特殊身份,这群孩子从未找过他任何麻烦。估计昨天跟姆皇子的纷争让他们认定他彻底得罪了皇子,所以有胆来寻他开心。   黑男孩满脸坏笑,伸手想把阿斯兰拧进隔壁屋子,却抓了个空。他有些拿不准,又一次伸出手去。连续几次,他不是继续扑空,就是抓住了自己的同伴。   所有人都错愕地望着他像个醉汉般在原地东抓西挠,瞄不准目标。   “蠢货。”   屋里的小头目终于有些按耐不住走了出来,站在了两人中央。   “你就是阿斯兰?”他打量了他一番,满脸不屑,“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吗?”   规矩?   这群外来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在这座小庭院内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眼前的男孩名叫戈比,尚不满10岁,是庭院中势力最大的人。他来至婆冰洋上最大的群岛国——扎格满都,作为该国的三皇子,他父皇把他送往姆大陆是基于两国间签署的安全条约。   扎格满都皇室历代替姆方掌管着婆冰洋上的海运枢纽,作为回报,姆方会为对方的一名皇子保留宫廷官职。   那是一份闲差,事不多,权不大,收入丰厚。为确保这名皇子成年后能顺利任职,他打小就在姆大陆接受正统的宫廷教育,基于此,他的地位便高于其他男孩。   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孩子跟黑孩子同属他的部下,均来至婆冰洋上的另外几个岛国。他们家族相较富裕,在被送往这里时家人已经花钱买通了几个姆军中的高官。这使他们在接受体能训练时只是象征性的受点儿轻伤。   阿斯兰见识过那群特勤兵毫不留情收拾其他男孩的场景,他甚至怀疑这群人质里的一些男孩在这种魔鬼训练下能否活着回去。   撇开这四人,其他男孩的眼神都有些躲闪,他们并不真心想找阿斯兰的麻烦,只是这栋建筑里的帮派已经成型,唯有听命才能让他们安全。   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懵懂,阿斯兰知道最好不要弄恼了对方。   “什么规矩?谁定的?”   “当然是我,我是这里的王。”戈比骄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全身上下最好看的或许就是那两排牙齿了。   “听说皇权需要天神加冕,给你加冕的天神是哪位呢?”   “我可不需要天神加冕,我自己给自己加冕就行了。”   “那你的规矩是什么?”   “看你昨天挺能打,本王欣赏你,所以任命你为我的大将军副手。”   “那是个什么职务?”   “当然是个厉害的职务。”戈比也不知那究竟是个什么职务,总之他或许碰巧从某人口中得知过这个职务。   “我可不行。”   “你敢抗命?”   “你说那是个厉害的职务,而我并不厉害。”   听对方这么一说,戈比倒有些犯难了,“那你想要什么职务?”   “让我想想吧。”阿斯兰神色游离开去,好似真在为这个问题犯愁似的,孩子们被他的情绪感染了,集体陷入了沉思。就在这个间隙,他从他们中间不经意的穿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他关上房门,戈比才豁然回过神来,他忘记让他给自己行跪拜礼了。   ----   傍晚时分,水池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十分热闹。   阿斯兰以为戈比又在那里表演他的马鞭技术。出去一看才发现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同岁的男孩湿淋淋地站在水池中央。   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半月来的人质生涯折磨的有些蜡黄,黑墨般的齐肩发在两耳旁结成小辫,上面的金饰叮咛作响。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病态的柔弱。   他发现了阿斯兰,用恳求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了他。那浸泡在泥浆里孤军无缘的模样不得不使人产生同情。   水池不远处,戈比跟他的三个得力门将正洋洋得意立于一旁。   “我没偷你的铜石。”池中男孩用小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为自己辩解。   “不给你一点儿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戈比挥了挥手,黑男孩端出了一个密封的木盒。   众人脸色骤变,池中的男孩提高了音量,“我真没偷。”   “你偷了,我亲眼看见的。”三人里的另一个男孩说。   “你撒谎。”   “给我倒进去。”戈比愤怒的一挥手,黑男孩打开了盒盖,将两条青牙鳝倒进了水池。   那河鳝攻击性很强,牙齿有毒。它顺利滑入水池后很快钻进了泥浆,隐蔽了踪迹。观望者们全都尖叫了起来。   池中的男孩吓得全身僵硬,宛如石像。   “你再不招供我可就动真格了,它可是非常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东西,如果你身体碰巧出现了一条口子,流了些血……”   “我没偷。”男孩绝望的吼道。   “米布。”   戈比又是一声命下,黑男孩急忙卸下腰间的匕首走向了他,那一秒,一双手抓住了他。   “你没听清他的话吗?”阿斯兰用力不大,却恰恰按住了黑男孩手臂上的某个痛穴,疼痛让后者丢下了匕首。   “做什么?”黑男孩吼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偷了你的铜石?”阿斯兰盯向戈比,眼神里有种厌恶。   “我说他偷了就偷了。”   “无凭无据,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偷了?再说你的铜石值一条人命?”   “不关你的事,亚特兰蒂斯小子。”黑男孩气得想要甩开他。   “米布说得对,不管你的事。”戈比附和着,“我说过我是这里的王,我的话就是真理,就是这里的规矩。”   阿斯兰不肯放手,这让戈比气急败坏起来,“你想造反吗?给我上,把他抓起来一起喂青牙鳝。”   多数男孩站着没动,他们平日里被戈比欺负的次数也不在少数,而此刻那一张张脸更是对他露出了少有的仇视。原本想要上前的少数男孩见此情景全部退缩了。   “你们胆敢抗命?一群臭混蛋,明天的历练有你们受的。”此话一出,原本想跟着造反的孩子们转瞬被恐惧吞噬。   戈比的话倒出了实情,他的势力已经深入了特勤军,正因如此那些害怕他淫威的孩子们才不敢反抗他。“怕了吧?还有人敢反抗吗?”   “看来你缺少的不是将军副手,而是死灵祭司。”阿斯兰的话让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几个人知道死灵祭司是个什么职务。   “你打算效忠我了?”戈比悻悻然的问。   “我想你弄错了,死灵祭司是历代帝王的守灵祭司。”   “守灵?”孩子们议论纷纷,“王还没死,他跟谁守灵?”   隐蔽的窃笑声从暗处传出,戈比的忍耐显然到了极限,“你耍我,小子?”   见势不妙,孩子们躁动起来,他们有的躲得远远的,甚至有人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有的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很快,戈比身后那三个男孩已经围了上去。就在他们准备三面围攻时,无数银色光点在他们与阿斯兰之间出现,那是一颗颗晶莹剔透数之不尽的水珠。   “上!”   格比的命令相当奏效,三道黑影一扑而上。阿斯兰敏捷地从中闪过,连续三声噗通声,三人全部掉进了水池。   一想到水里还有两条青牙鳝,男孩们恐慌着往岸上爬,一池水被搅得昏沉起来。霎时,半尺高的水池变得深不见底,池中淤泥像沼泽般将他们向下拉扯。惊叫声四起,他们在池中相互抓扯,好似对方是个怪物。   “怎么回事?”戈比面色铁青的立于池旁,恐惧填充着他的双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话音刚落,他变得无法动弹,血液好似快要冻结,这使他每做一个动作都艰难万分。      第4章 04   戈比眼底倏然升起一股杀气,为了摆脱这种受控,他的关节像提线木偶般嘎吱作响。   霎时,无数黄色火种团团围住阿斯兰,热量足以融化金属。   戈比单手一挥,它们全部化身火鸟,如沙漠飓风般狂暴地向着阿斯兰正面袭去。   怦然嗤声一响,一堵无形的墙阻断了火鸟们的进攻。只见缕缕青烟直上,它们如水气般消失了。   时间不容喘息,新一轮的黄焰再次出现,那转化为火鸟的速度更为迅捷。一下、两下??攻击力渗透着致人于死地的残暴,阿斯兰竖起的水幕墙开始出现了裂痕。   控制戈比的力量减弱了,他借机展开双臂,做出拉弓的姿态。几乎同时,一支白焰箭倏然在他双臂间蓄势待发。   赶尽杀绝并非阿斯兰所愿,但对方似乎正好相反。下一秒,白焰箭已脱臂而出,直直射向了阿斯兰的心脏。   咣——   刺眼的烈光笼罩了庭院,男孩们纷纷以臂遮眼。   待一切平静后,池中的瘦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两者之间,他双手扶着一面白焰盾,死死抵住了那支飞来的火箭。   眼见双方力量僵持不下,一支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冲了进来。   队长一抬手,一束绿光从天而降,宛如磁铁般瞬间将庭院内的纵火术吸附殆尽。   ----   阴冷潮湿的高墙内,几支火把跳跃石壁,勉强点亮了眼前这间阴暗的囚室。   火光下,阿斯兰凌厉地目光吓得男孩一抖,铜石咔嗒掉到了冰冷的地面。   他急忙拾起石头,企图解释。“你生我气了?”   “我只是生自己的气,居然冒险救一个小偷。”   “我不是小偷。”男孩辩解。   “你拿了戈比的铜石。”阿斯兰提高音量,声音在四壁间回荡。   “这石头是我的。”   “你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男孩喜笑颜开,他告诉阿斯兰自己叫阿瑟,同样来至婆冰洋。作为父皇的第十三子,他在被送往姆大陆前参加了一个低龄组的竞技比赛赢得了冠军,父皇因此奖了他这颗铜石。这是他第一次受到父皇的褒奖,所以对这石头倍感珍惜。但前不久的体能课上他弄丢了它。当他再次看见它时,它已经被人放进了戈比的箱子,为此,他决定冒险一试,取回它。   “就这些。”他说,“它是我的。”   “你差点儿丢了命。”   阿斯兰还未真正原谅阿瑟,但对戈比的了解他也猜到了阿瑟铤而走险的苦衷。如果阿瑟正大光明向戈比索要,这石头不光要不回来,还会被戈比丢得远远的,甚至阿瑟还会因此被揍上一顿。   “你不会出卖我吧?”   囚窗外月光皎洁,阿斯兰一声不吭坐到窗下,他们已经被教官关进这间破旧的石室整整几个时辰。   霎时,窗外吹来一阵凉风,阿瑟打了个喷嚏。   阿斯兰拍拍一旁的位置。“过来,你不能让衣服一直湿着。”   阿瑟走了过去坐到他的旁边,只见他单手拂过他的湿衣服,那身衣服瞬间变得干爽起来。   “哇,真神了。”阿瑟张嘴一笑,露出掉了一颗门牙的嘴,“让你陪我一起倒霉真对不起。”他搓搓鼻子,“你认为他们会放我们出去吗?”   “不知道。”   这时,门外的走廊响起了军靴声,之后布满铜锈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披红色披风,看上去威风凛凛的男人站在门口。“出来,孩子们。”   ----   这座位于河流上游的宫殿气势磅礴,所有的房间都拥有庞大而精雕细琢的双开门,布满金箔的墙跟漆成红色的圆顶让一切都显得富丽堂皇。   他们来到其中一间房门前,红披风男子转身示意两个男孩稍等,自己先行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门开了,眼前是间极度奢侈的房间,黄金地砖上每隔一平米就会镶嵌一颗眼珠大的火血石。硕大的两根紫红方柱下是一把紫檀木打造的高背椅,靠垫与坐垫被整张苍狼皮覆盖。   一名年轻宦官走了出来,让两个孩子进去。   大殿前端,一个男子坐在那把高背椅上,当阿斯兰看清他时急忙跪了下去,“拉姆。”   一听这称呼,阿瑟吓得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久久地,高背椅的主人一动不动打量着他们,似乎另有所思。   好一阵子,他开口道,“皇后坚持让你跟我儿子一同接受杜拉卡泽的课,待会儿会有人把你的东西从西宫搬到东宫。”   阿瑟不敢抬头,用余光瞟着阿斯兰,只见他的影子纹丝未动。   “你愿意吗?”   “听从拉姆安排。”   佩卡索纳轻笑出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有任性的一面。“我儿子好像很喜欢你,你们做个伴也是好的。”   阿斯兰前额叩地算是谢礼,他的姆礼仪做得非常标准而到位,“拉姆,阿斯兰有个请求……”   一听这词拉姆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从来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条件,这孩子胆子还真大。   虽然心有余悸,阿斯兰还是决定冒险一搏,“恳请拉姆让阿瑟获取同样的赦免。”他抬头,崇敬地望着身为长辈的佩卡索纳,“拉姆您三番五次原谅阿斯兰的任性,可见您的仁慈,正因您的宽厚才让阿斯兰鼓起勇气向您提出这个请求,请拉姆赦免阿瑟。”   拉姆轻声一笑。“我同意你的请愿。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我尽量使你在我的宫殿住得舒适,但这并不表明我允许你在我的国家行使你王子的权力,所以惹祸也要有个限度,不然下次喂青牙鳝的就是你自己。”   “拉姆仁慈。”   对着佩卡索纳离开的背影,阿斯兰行了厚礼。   ----   红披风男子将两个男孩护送回了他们的庭院,宦官已经把他们的东西装入木箱,准备送往他们的新住所。   戈比的房间空了,他的三个同僚也不知所踪。   庭院内的其他男孩躲在各自房间不敢出来,但阿斯兰知道他们在偷看。   他转身望向红披风男子,“戈比他们……”   “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那是哪儿?”   男子笑而不语。阿斯兰豁然预感到了什么,内心一紧,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造成的后果。   “他们不会有事吧?”   男子摇摇头,依旧沉默。   突然,有种冲动仰止不住地袭上心头,泪水盈满眼眶。一只手在这时拖住了阿斯兰的衣角,他回过头去,只见阿瑟正用一双安慰的眼睛望着他,他急忙擦掉眼泪,“我很好。”   “但愿你很好。”索加的声音此刻从庭院拱门处传来,他向宦官长招了招手,“把阿兰的东西全部搬到我的宫殿。”   第5章 05   眼前是处峭壁,崖下岩浆翻滚,气泡滋滋作响。   阿斯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他无法醒来,只能沿峭壁继续前行。   这个梦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夜眠中,接下来的场景他也万般熟悉。   只要转过前方的转角他便能看见一棵悬在半空的参天古木,它的树冠足以遮天蔽日,粗壮的根茎包着硕大的巨石,电流从中贯通。   渐渐地,四周雾气氤氲,大树跟巨石都消失了,一个声音从迷雾中传来,带着某种召唤。   “阿斯兰。”   “阿斯兰——”   “谁?”他问。   “到这儿来,阿斯兰,过来。”   “你是谁?”他对着深渊喊道,但问话很快被震撼大地的野兽声冲淡。   空中出现了些许由远而近的模糊影子,一群猛兽横跨天际,向着迷雾中雄伟的建筑群冲去。   云层被烈日划破,火烈鸟盘旋在气势磅礴的神庙群上空,目光如炬。   它极具穿透力的眼睛很快发现了悬崖上的阿斯兰,刺耳的嘶鸣划破长空,逼得后者不得不捂住双耳蹲下身去。   须臾,鸟儿煽动翅膀向他急速俯冲。顷刻间,风云大作,生灵涂炭,神庙在他的眼前纷纷倒塌,世界变得千疮百孔……   他猛然清醒,眼前是那颗鸟蛋般大小的石头。原来他并非夜梦,而是当索加递给他那颗石头时走了神。   他再次望向那颗石头,它通体晶莹剔透,中心暗纹酷似心脏,仔细观摩,上面还布有殷红血丝。   他将它对准光,蓝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说它是什么?”   “火焰之心。”索加不以为然,“古拉王朝时期红衣祭司团讨伐火烈岛的叛徒时夺回来的战利品。”   “它能做什么?”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索加拿回石头,将它重新放回了石壁旁的原石基座上,“它还个名字叫日神之泪,你听说过比丘比吗?”   “那个巨人国?你不会相信它是真的吧?”   “不值得怀疑。”   阿斯兰脑海里浮现出了传说中的画面。那里的巨人死后会变成高山,他们的亲人围山而泣,眼泪滴到高山之巅化为了奇珍异宝。在那片世界里,群山被燃烧之海包围,大地寸草不生,终日被烈焰炙烤。   此刻,索加掌心的火焰由红变白,男孩们脚下的石路更为清晰了。他们穿梭在狭窄的石壁间,影子映到身后,与描绘在石壁上的无数先祖的面孔混为一体。   阿斯兰注视着那些跳跃在火光中的面孔,猜想他们或许是姆王朝的历代君王。   走出石壁阵,视野豁然开阔,足以眺见远去的索卡卡河流,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占据了脚下整个空旷的高塔露台。   静寂中,他们的凉鞋在地面敲出一串清脆的音符。   “你的国家在哪儿?”   熟悉的大陆和岛屿遍布地图,一些地方用彩颜上了名字,而另一些则空缺着。   阿斯兰找到了亚特兰蒂斯所在的位置,站了过去。他转身看向姆大陆上方的索加,原来哪怕是幅地图这两块大陆也相隔甚远。思乡之情突涌心头,他黯然垂下头去,盯着脚下那万般熟悉的土地。   “你想家吗?”   他没有回答,躲开索加那灵气四溢的黑瞳。后者不再追问,转而走向一片白茫茫的土地。   “五百年前拉姆索纳派兵追杀逃跑的潘鲁王,当时的军队一路向北,到达了冰陆。而三百年后,拉姆米希的船队途径那片海域却一无所获。”   “他们或许迷航了。”   “我相信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一定存在着某扇未知之门,它能通往异灵的居所或神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们能将世界连成一片,对吗?”   “我?”阿斯兰微微有些惊讶,一瞬间无数思绪扰得他心神不宁。   “阿兰,不管以后亚特兰蒂斯的国王是谁我索加只认你。”   沉默片刻,阿斯兰道,“回去吧,你明早还得去行晨礼。”   “明天我们再去个地方。”   “行,只要不是比丘比。”他打了个哈欠,两人一起向回走去。   ----   翌日,小鸟跃上枝头,啾啾鸣唱。   阿斯兰换好衣服时索加刚好行完晨礼回来,他挥了挥手,宦官们全部退了出去。   “父皇为我安排了一个新老师,希望是个好相处的老头。”他的视线透过雕刻着奇珍异兽的紫木屏风向外瞧去,宦官们都已走远,“快,我们去个地方。”   两个男孩翻越围栏,途径一条小径,钻进了一处低矮的植被。不高不矮的植被刚好将他们遮掩。   树林的中央有个空旷的草场,一堆圣火在祭台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一群衣料少得可怜的年轻女子围着祭台载歌载舞,她们泼墨般的长发披到身后,随着每个舞步的旋转迎风飞扬,妙窕的身姿十分妩媚。   突然,人群将圣火推到地上,祭台空了出来。一名女子登上了祭台,古老的乐器在林间回荡,台下,人群扯掉了那名女子的衣服,她□□,说着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引领着台下的女子集体陷入了狂欢的热潮。   孩子们目不转睛盯着祭台,那画面让他们阵阵脸红。   突然,一双手放到了两人肩头,他们吓得原地一跳,身后是名衣着得体的年轻男子。   “这个仪式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他笑道。   “你是谁?”索加没好气的问。   年轻男子保持着笑容,黑瞳里透着一份睿智,接着,他示意两个男孩噤声跟着他离开了树林。   出了林子,他转过身来微微颔首,“殿下,我是你的新老师杜拉卡泽。”   晴天霹雳——   午餐时,两个男孩对着一桌饭菜显得没胃口。   索加盯着杜拉卡泽企图判断出他会不会出卖自己,他可不想再吃他父皇的马鞭了。   “我像你们这么大时也对酒神仪式非常好奇,但显然你们今天选的位置注定一无所获。”老师亲自为两人斟了半杯果汁。   “你见过吗,祭台中央?”   “我那时总是不停尝试,灌木丛、树上、祭台下、甚至男扮女装潜入她们当中,但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你的努力只会让错误发生。大人不让你去尝试的事是因为他们预计到了结果,只是你要不去尝试又怎么能明白他们的阻拦是对的呢?”   “祭台中间是什么?”   老师笑而不语,他从一个银盘中取出一根上等的排骨,然后用小剔刀将它分进两个男孩的盘子里。   “尝一下,我亲自做的。”   “你做的?”索加怀疑的看着那块嫩肉,接着,他和阿斯兰同时把它送进了嘴里,脸上呈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吃吗?”老师问。   “我不相信是你做的除非亲眼所见。”索加回答。   “我很欣赏你的怀疑,但有时亲眼所见也不见得就是真相。”   “什么意思?”阿斯兰问。   杜拉卡泽看向阿斯兰,然后挑起一块肉,“这是一头刚刚满月的小母牛,如果它没有成为你们的食物就会在成年后产下无数头小牛。这些小牛有公有母,它们能不停繁衍。你们眼睛见到的它是盘菜,如果想想,你们会发现自己同时吃掉了无数头牛。所以在你们选择让它成为菜时那些牛已经永远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了。事物的本质需要你们用心去感受,然后根据本质来做出判断,为己所用。”   两个男孩怔怔的看着盘子,再看向杜拉卡泽,他正优雅的将食物送入口中。   “能问你个问题吗?”索加开口道。   “你有权向我提任何问题,有些问题我也有权不回答你,但我不会对你撒谎,这是我的底线。”   “你为什么到皇宫来成为我的老师?”   “拉姆为了使你知道的更多愿意每年支付我一笔巨大的费用,没人会去拒绝这笔慷慨的酬劳。”   “你是为了钱?”索加轻蔑一笑。   杜拉卡泽和蔼的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你的出生让你有着天生的好运,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屋顶是否会漏雨,也不用担心能否填饱肚子,你的财务永远不会入不敷出。而我需要照顾家人,他们生病我得花钱请医生,死后还得让他们获得应有的葬礼,那一切都需要金钱去运作。我靠劳动挣钱,对此我毫不愧疚。”   “你难道不是贵族?”   “得体的教育才能让一个人成为真正的贵族。”杜拉卡泽微微一笑,“对于命运,我们无法主宰,只能尽量使其完善。”   第6章 06   狭长的街道臭气熏天、淤泥堆积,象车颠簸着终于停在了街道的尽头。   破旧潮湿的木料搭建成两旁低矮的房屋,好似狂风一吹,房子就会坍塌。   索加放下白色布帘,目光盯回对面的杜拉卡泽。   一月的相处,他已经了解了新老师的脾气。他不会做毫无目的的事,也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私人时间来紧盯他的学生。   “准备下车。”杜拉卡泽推开车门,干净的鞋子踩在一滩烂泥上。   索加皱起眉头,不想让自己奶白色的衣裳沾满这肮脏的污浊。   年轻老师不温不火站在车门外等他们。   眼见僵持无用阿斯兰率先走下了象车,“来吧,索加,外面空气还不算糟。”   见同伴都已下车,索加不情愿的将那双新鞋踩进了烂泥里。   杜拉卡泽大步向前,阿斯兰跟在了后面。   索加看着周围。无光的店铺,枯槁的老人,瘦小的幼童,精廋的中年人,蓬头垢面的妇人,他们组成了这里的众生相。   他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都有一双没有欲望、黯淡无光的眼睛。好似除了呼吸,世上就再也找不出他们能做的事了。   停在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前,杜拉卡泽叩响了门,“台玛。”   门开了,一个拴着灰围裙,挂着粗布大马褂的男人热情地跑来紧紧搂住了杜拉卡泽,他几乎成了这条街上最有生命力的人,“见到你真高兴,我的老朋友。”   索加膛目结舌,那男人手里还提着一把沾满血的剁刀。他担心在他热情的拥抱下,那把刀会失去控制转而刺向他那可亲可敬的老师。   “你们就是我兄弟的新学生?真是一对漂亮的孩子。”剁刀手一手握刀,一手放于胸前表示礼节。   “你的刀是做什么的?”索加问。   “这个?”台玛用胖手擦了下刀背,“用来解剖动物尸体。”   一听这词,索加的胃酸就开始汹涌彭拜,难怪一开始他就闻到了一股尸臭跟动物粪便的味道。   “来,我们进去再说。”   两个大人走了进去,索加问阿斯兰:“你不觉得恶心吗?”   “但愿结果值得。”阿斯兰轻声回答,接着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棚子,四根扎实的木桩撑起了深牛皮做成的棚顶,四面无墙,一壁书架遮住了其中通风的一方,乱七八糟的笔记资料堆在上面。   解剖台立在棚子正中,一头完好无损的长牙猪躺在台上,它刚断气不久,还无尸蝇嗡嗡环绕。   索加认出了那头猪,它是昨日狩猎时被父皇捕捉的那头,因为它的喉咙还深深插着一把印有皇室徽章的钢刀。   “他要做什么?”索加问杜拉卡泽。   “让你们看看身体的奥妙。”   “我可不想知道,我还要长身体,不想因此成为素食者。”   杜拉卡泽笑而不语。   “有谁可以帮我吗?”台玛请求道,他已经站在了解剖台前。   “我来吧。”老师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帮我按住它的右前蹄,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按住它的左前蹄。”台玛盯向了一旁的两个小男孩。   “我可不想碰这头恶心的生物,它看上去都开始腐烂了。”索加蹙眉高呼。   “我来。”阿斯兰卷起袖子走了上去。   “阿兰。”索加企图拦住同伴,但他有点儿义无反顾。   “你能从书架上找张纸跟笔过来吗?”杜拉卡泽问索加。   “不。”这就是皇子的回答。   台玛笑着摇摇头,接着将刀刺进了长牙猪的喉咙,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很快把这畜生开膛破肚了。   猪的血被放干,里面的脏器清清楚楚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阿斯兰的脸色有些变了,但对知识的渴望让他将那股恶心与害怕强忍了下来。   “心脏、脾胃、肝脏、肾脏、大肠、小肠、膀胱,”台玛熟练的指向各个名词对应的内脏,然后,刀尖停在了一个皮囊上,“它是一头母猪。”   “它是一头死猪。”索加站在远处嘀咕,他痛恨这恶心的一课。   “这个皮囊里是什么?”阿斯兰问。   “是胎盘,里面有头小猪。”台玛回答,“它是孕育生命的地方,我是说胎盘。猪的内脏器官跟人体比较相似。看,这是它的肺,如果这里受伤,它会呼吸受阻,而这里是心脏,所有血液都会流经这里。”台玛换了一把小型尖刀,他破开了胎盘,里面流出了一些奇怪的液体,“这是羊水。看,这个就是它的孩子。”   “可我什么也没看到。”阿斯兰眯起眼睛,那东西就像一颗形状古怪的肉瘤。   “孩子,它还小呢。”台玛解释着,“所有的生命在被孕育的初期都惊人的相似,我们很难从中辨别出它是人类,还是畜生。”   “灵魂在什么地方?”阿斯兰的眼中涌现着孜孜不倦的求知欲,那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尚不明确。”台玛尴尬一笑,“我认为它是无形的东西。”   回宫的路上阿斯兰一路沉默,似乎在消化今天的东西。而索加则脱掉了鞋子跟外衣,他宁可□□也不想裹着那层散发着恶臭的衣服,仆人为他递来了一条毯子,于是他把身体卷缩在了里面。   杜拉卡泽望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打断了阿斯兰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阿斯兰抬起头来,光洁的小脸蛋满是讨喜,“在想灵魂到底存不存在。”   “它在每个人的思想里。”杜拉卡泽说,“所有的东西都可能离你而去,但只有它会伴随你的一生,生而带来,死而带去。”   “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对吗?”   “不,”老师柔和的眼神给了阿斯兰鼓励,“人的精神是不朽的,它来源于我们不同的灵魂,如果你能让它接近神明,你也会变成不朽。”   “真的?”   “我无法告诉你生命的含义,因为每个人对它的理解是不同的,但你要是愿意倾听隐神的声音,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   这时,一阵小小的呼噜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望向一旁的索加,他已经进入了香甜的睡梦。   “他很可爱。”杜拉卡泽笑着说。   “也很聪明。”阿斯兰微微一笑,用指尖掀开了小伙伴额前柔软的黑发,“只是有时,很难驾驭。”   狩猎、骑术、剑术、采集矿石、恶作剧、游泳……很快,一年的时间飞驰而过。   一年来,两个男孩形影不离,友谊得到了巩固,默契在无形中变得无处不在,很多时候,索加说完上句,阿斯兰就能明白他的下句。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他们不用说话,只用一个眼神就能告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那是个春意盎然的日子,阿斯兰走出房间时发现外面的大厅站着一群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们粗粗的黑色辫子留在脑后,上面挂着漂亮的金饰,看上去无比美丽。   “你醒了,来看看我的新仆人,你对哪个满意?”索加说。   “什么?”   “父皇为我安排了这群女孩,但她们中有人会成为我的贴身女仆,你觉得哪个看上去让人满意些?”   “我不知道,那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你自己决定。”   这时,门开了。   一个女孩胆怯的站在大门前,“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抱着一袋植物标本,当她看清眼前的状态时,脸上露出了无比尴尬的神情。   “对……对不起。”她支支吾吾,想不引人注意地从房间溜出去,“我走错了。”   就在她准备逃跑时迎头撞上了刚好进来的杜拉卡泽。   “葛拉?”老师扶住了女孩,她则一脸愧疚地望着对方。   “她是谁?”索加问。   “殿下,她是我的小妹妹。”杜拉卡泽敲了一下葛拉的前额,“她来帮我送东西,我这就让她离开。”   “不,”索加邪气一笑,接着语气强硬道,“今天起她属于我。”   第7章 07   阿斯兰回到殿内时仆人们还在不停穿梭。   皇子的寝宫外,杜拉卡泽紧紧搂着哭泣的葛拉,看来他的请愿没有获得批准,皇后默许了儿子的任意妄为。为了不打扰那对相依而靠的可怜人,阿斯兰绕到侧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微风吹拂着长长的乳白色布帘,携着阵阵没药和青草的芬香。   白色雕花窗棂外,叮咚作响的山泉水欢快的流淌在索朗原石的沟渠内。   阿斯兰驻足窗前,重新拿出了那封刚从亚特兰蒂斯寄来的信函。   信上句句话语都让他心情复杂,他的母后怀孕了,大祭司预言那将是第二个王子。他应该感到喜悦,应该为自己还未出世的弟弟祈祷,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做不到。如果真是弟弟,他是否还能回到自己的国家?   “阿兰?”   突来的声音让阿斯兰将信急忙揉成一团,当他转过身时索加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小皇子那身绣满金莲的披风让他变得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沉稳与容华。   “信拿到了吗?”   “嗯。”   “你父母好吗?”   “很好。”   阿斯兰撇开视线,不想让索加发现自己的心绪,但索加好像也有些愁眉不展,他走到床边躺了下去,眼睛直直盯着圆形屋顶上那朵色泽绚丽的荷雕,“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小皇子叹了口气。   “什么怎么了?”   “我的卧室门外有双哭红的眼睛,而你看上去也不开心。”   望着叹气的索加,阿斯兰坐到床边,“为什么非要选杜拉卡泽的妹妹?”   “你也认为我错了吗?”索加露出了些许厌烦,被所有人说错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讨厌阿斯兰也这么认为。   “不,”或许是为了安慰索加,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同样的心烦,阿斯兰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柔和,“那天有很多女孩供你选,但你没选,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故意要让杜拉卡泽难受。”   索加突然明媚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   “你就那么讨厌杜拉卡泽?”   “我没有讨厌他,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课外他得听我的。”   “证明了这点又怎样?”阿斯兰将手拂过索加前额的发丝,“让他们都难受以后你也并不开心。”   一丝被人看穿的尴尬闪过索加绚丽的黑瞳,他打掉了阿斯兰的手,坐起身来,“我很开心。”   “你不开心。”   “开不开心是我自己的事,怎么了?全世界的人都想反对我吗?”从索加的话里,阿斯兰猜想拉姆夫妇一定跟他谈过了。   “既然是自己的事,你干嘛还在乎别人的反对?”索加孩子气的任性让阿斯兰也有些厌烦了,他起身走到门口,准备打开房门送客。   “你没权利这么做!”索加突然大吼起来,他快步跨到门口一把按住了门把,“这里是我的宫殿,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想干嘛就干嘛……”此刻,他明显感觉到了阿斯兰微微颤抖的双肩,他多么后悔自己刚才的无礼,而阿斯兰只是沉默的转过身去,索加走到他的身后,将手放到他的肩头,“怎么了,阿兰?今天你怪怪的,出什么事了?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不关你的事。”一滴眼泪滑下了阿斯兰的脸颊,他仍然背对着索加,“是我母后怀孕了,我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向神祈祷让我回去,或许我弟弟出生后,他们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把我丢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万一是妹妹呢?”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作为哥哥,我毫不称职。”阿斯兰蹲到地上,内心强烈的自责让他痛不欲生,“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没有为我的小弟弟祈祷,我甚至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我……”   就在这时,索加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他打断了他的继续自责,“如果是妹妹,等她长大了把她嫁给我,如果是弟弟,亚特兰蒂斯的下一代国王我索加只认你,我发誓。”   夜晚,当皇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跪在了他的床前。在他睡床的不远处多出了一张崭新的小床,它被漂亮的雕花与刺绣妆点得散发着女孩闺房特有的气息。   葛拉将头紧紧叩到自己放于膝前的手背上,那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瘦削的双肩,但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的忐忑。   “抬起头来。”索加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投射到地面的阴影让女孩更加的胆怯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皇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不痛快,绝望的葛拉只好抬起了头。   她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水嫩的脸蛋,挺拔的鼻子,纯净的黑瞳,但就是这样一张完美的小脸蛋却处处露出了踌躇与惶恐。   “我有这么可怕吗?还是你胆小的像只兔子?”   “是真的可怕。”女孩的回答让索加愣了一下,接着,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是葛拉胆小。”房间瞬间静谧了下来,空气里除了靡丽的香味只剩下了葛拉噗通的心跳。她不敢直视索加,并且猜测皇子一定气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接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影子蹲了下来,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当他看到她饱含泪水的双瞳时,内心那团最柔情的地方被她深深触动了,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温柔,他提醒自己她是杜拉卡泽的妹妹,所以,他的黑瞳依旧冷如寒冰,“我要休息了。”   “殿下,你要沐浴吗?”以前的宦官已经告诉了葛拉皇子就寝的事宜,仆人们也已备好了热水,葛拉于是起身准备拿过皇子换洗的衣物。   索加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孩,他多少还没习惯让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来伺候自己,但他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小男孩般的羞赧,于是他一把夺过她手里刚准备好的衣物,把它们统统丢到了地上,并狠狠的踩了几脚,“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接着,他对着大门吼道,“来人!来人呀!”   一名少年宦官急忙推门小跑了进来,“殿下,你有何吩咐?”   “我要更衣。”生气的皇子像只发怒的小猛兽,而葛拉已经泣不成声。   连续几天,皇子并未下令让葛拉离开他的寝宫,也未让她帮他做任何事,每次他出门的时候,她都跪在门口,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也跪在门口。   杜拉卡泽的课仍然在继续,只是年轻老师的脸上偶尔会多出一份若有所思。   那是一个清凉的午后,阿斯兰盯着庭院里的一处壁雕,上面雕刻着一个纤柔飘逸的背影,柔顺的长发倾斜而下,看不出性别,那人似乎站在群山之巅,俯视着山脚下一座宛如神话般的城池。   “这是谁?为什么跟辛的历史连续在了一起?”阿斯兰早期在画册上见过辛,它是姆大陆的第六大古城,有着湖城之称,画上那蜿蜒悠扬的水渠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它来。   “那是古拉最出名的情人。”   “为什么穿着少年的衣服?”   “他是个男的。”   “男的?”阿斯兰突然有些语塞。   “辛是古拉为了纪念这名少年而修建的,并且用他的名字为城命名。”阿斯兰茫然的表情让杜拉卡泽忍俊不禁,“没人怀疑他们的爱也能缠绵悱恻,对姆人来说,真爱是超越种族,乃至性别的。”   就在师生二人交谈的时候,一个仆从急匆匆的从花园的一头跑了进来,“大人,杜拉卡泽大人。”   “怎么了?”   “你妹妹她……她病倒了。”   皇子的寝宫外围满了仆人,当阿斯兰跟着杜拉卡泽赶过去时,御医已经在帮葛拉看病了。   她躺在她位于皇子卧室的陪伴床上,唇色乌青,原本白皙的小脸变得惨白一片,胸腔在厚厚的棉被下虚弱的上下起伏。   御医的对面站着皇子,他的脸也同样似雪,杜拉卡泽责备的望了他一眼,而他则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还好吗?”老师问御医。   “大人,她没什么大碍,可能是风寒加疲惫造成的,但我建议把她转移到另一个房间让她休息。”   “好的,”杜拉卡泽说,“让我来,我会好好照顾她。”   “不行。”索加马上反驳,“她必须留下。”   阿斯兰看出杜拉卡泽几乎有些不顾一切想要上前揍索加了,他急忙拦住了老师,对索加说,“她的感冒可能会传染到你,而且医生说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到时再让她回来更妥。”   “退下!”索加对着一众仆人发话了,“还有你,御医,你也退下。”   当房间只剩下四人时,杜拉卡泽开口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索加,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折磨我,而我之所以会同意拉姆来皇宫成为你的老师是因为我的妹妹,我想为她提供一个更优越的成长环境,所以把她接到了姆都,但我现在很自责,我想我不该把她带到这个是非之地来,我错了一次,但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再错第二次,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她折磨至死。”   第8章 08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阿斯兰以为索加会气得大叫卫兵,而他只是抽身挡在了葛拉的床前,“你不能带她走。”   “殿下,就算是你的命令,我也不听。”杜拉卡泽回答,对妹妹强烈的爱让他失去了理智。   “我没有命令你,”索加往日里的神灵活现不见了,他的心被内疚深深牵动着,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我……我是请求你。”   “请求?”杜拉卡泽怀疑的望着索加,他不该怀疑一个孩子,而且也应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么粗暴,但作为保护妹妹的哥哥,他失控了。   “我没想要她死,”索加艰难的说,“我只是出门前忘了让她免礼,结果她……她就一直这样跪着。”   杜拉卡泽相信这话不假,葛拉向来如此,她总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并且默默承受,她也从不挑弄事端,很多时候,她另可牺牲自己,也要顾全大局。   “你不能带她离开这里。”索加重复道,“在她成为我的贴身女仆前,母后劝了我很长时间,可我当时为了气你,所以没有改变主意。后来,父皇同意了我的决定,但他要我必须承担起自己选择的后果。”皇子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生病是我造成的,所以应该由我来负责让她痊愈。”   杜拉卡泽神情恍惚的喃喃道,“她身体一直不好,她需要最细微的照顾。”   “我可以做到。”索加提高了音量,“我会让我最好的医生为她看病,我会去神庙为她祈祷,所以……让她留下。”   理智渐渐回到了老师的眼中,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妹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男孩,“如果是命令,我无法违抗,但是等她病好以后……”   “她不能离开。”索加再次重申,“你也一样。”   “我?”杜拉卡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对,你。”索加说,“在我所有的老师里面,只有你敢命令我,你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听你讲故事却又那么有趣,你认为我会轻易放你走吗?”   杜拉卡泽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居然在跟一个孩子闹别扭,但他突然明白了索加不停捣蛋的原因,他喜欢听他上课却又不愿承认,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小家伙,压根儿就不明白该如何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爱,他会故意针对那些他喜欢的人,只因为他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迟来的领悟让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殿下,你还想继续折磨我吗?”   “对,折磨至死。”索加笑道。   小皇子没有失言,他想要成长为一个可以承担后果的男子汉,他铭记着父皇的孜孜教诲:天神赋予我们权利的同时也将重大的责任交给了我们。虽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内心一直在严格要求自己,他想要证明自己有天可以成为拉姆,成为姆王朝名符其实的王。   曙光洒满江湾,阿斯兰站在石阶上等着从太阳神庙祈祷归来的索加,当那抹耀眼的红色祭袍映入视线时,他迎了上去。   “祷告结束了?”   “嗯。”   “感觉怎么样?”   这是索加第一次被允许独自进入太阳神庙,他的脸上还带着兴奋,“感觉我就是拉姆。”   “拉姆之子,将来的一天你定会成为拉姆。”   “那未来的亚特兰蒂斯国王,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两天来,葛拉已经从昏迷中醒了,但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杜拉卡泽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望妹妹,而为了给他们兄妹腾出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索加几乎很少回到自己的房间。仆人们多有埋怨,他们认为皇子真是太慈心了,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仆而让出自己的房间,但这也为索加赢得了不少声誉,其他宫殿都在盛传这段佳话,他们直接把拉姆之子叫成了拉之子,也就是神之子。   呜嗡嗡嗡嗡   远处的号角此刻从河面上传了过来,两个男孩同时望向了那群船只。   “是庆典吗?”阿斯兰问。   “不,”船帆上飘荡着一面面鲜红的旗帜,“是贡品。”   “献给拉姆的?”   “献给神明。”索加拍了一下阿斯兰的肩膀,“跟我来,我们去个地方。”   船只摇摇晃晃抵达了位于皇宫对岸的目的地,索加率先跳下单叶船,十二名永生者跟在了孩子们身后。   太阳此刻躲进了云层,索朗原石修建的神庙落寞得屹立在这处黄沙上,很快,他们走进神庙,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而笔直的通道,两旁的石壁看上去高耸入云,除了巧如天工的壁雕外,没有任何奢侈的装饰,它朴实得就像一位长者。   “这座神庙建于索纳王朝。”索加在前面带路,“原本是索纳王为其母后修建的祈祷殿,但工程到了后期突然停止了,现在神庙的后面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墙上一幅幅古老的画卷像穿越时空般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遥远的不知名的神袛坐在传说中的火烈鸟上,它的嘴里叼着火巨人,它的利爪将生命树连根拔   起,恶灵们恐惧的躲进了山洞,它们唯恐被神明手中的圣火烧成灰烬。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唯一一幅上色的壁画出现在了孩子们的视线里,画上,亚特兰蒂斯王朝的铸造者阿特兰斯跟拉姆索纳手臂相交,他们似乎在述说着什么誓言,而他们身后的天空被一片金色的光明渲染,光明的中央有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谁?”阿斯兰问。   “是隐,生命与万物之神。”身后的一名永生者回答。   “阿斯兰,”早已停下脚步的索加此刻面对着他,“把手给我。”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而索加则用力的将它握住,他们照着壁画上两位伟大君王的形象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带你来此是想告诉你,你在姆大陆并不孤独,因为你的先祖也曾这样做过。”   “索加。”   “我们会和他们一样伟大,并将会创造一个比他们更为辉煌的年代。”   他们的手更用力的握在了一起,“我,拉姆之子在此发誓,你,亚特兰蒂斯的阿斯兰将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兄弟。”   神庙通往后面废墟的道路被拦腰折断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横在了唯一的通道上,他们站在裂缝前,眺望着远处那一堆堆奇怪的巨石,它们被雕成了人形,统一面朝东方仰望着苍穹。   回到宫殿时,葛拉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她感激的准备行个大礼,却被索加上前一步扶住了,“有这个精神还不如留着晚上给我讲个故事,听你哥哥说你讲故事比他还厉害。”   “皇子过奖。”   “那么今晚我可以睡到自己的床上了吗?”索加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几天多亏阿斯兰收留我,不然我只有去我母后的宫殿睡觉了。”   “恭候皇子殿下。”   “你觉得她像什么?”索加问阿斯兰。   “塞纳斑鹿。”   “嗯,”小皇子笑得更灿烂了,“反正不是什么胆大的动物。”   夜晚,索加早早的爬上了自己的床,他掀开被子对跪在床边的葛拉说,“上来。”   “呃?”   “上来给我讲个故事。”   索加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但葛拉还是有些胆怯,她慢慢爬上了他的床,坐在尽可能离他远的地方,而索加则移动身子,将头靠到了她的膝盖上,“你会讲什么?杜拉卡泽说你看完了不止五百本书。”   “是六百二十七本。”葛拉自豪的纠正。   “那把你最爱的故事讲给我听。”   葛拉于是讲起了拉姆珈蓝。   “所有的女孩都喜欢他。”索加嘀咕着。   “他是我们心中的神。”   “那我呢?”   “你是葛拉的主人,也是葛拉的皇子。”   “我不要成为你的主人,”索加不满的抗议道,“我要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你心中唯一的神。”   “你已经是神之子了。”葛拉提醒他。   “那还远远不够。”小皇子闭上眼睛低语着。   第9章 09   银月盘踞夜空,白石建造的古兰钟楼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彩绘遍布石壁,描绘着古拉王朝的显赫事迹。   索加钻进一处灌木,阿斯兰跟在后面,他们剥开树枝,找到了墙壁上那处不起眼的两个标记,火焰图腾跟水纹图腾。   “准备好了吗?”索加问。   “嗯。”   两个男孩默契的将手放到各自拥有的那处图腾上,一团红色火焰与一股蓝色水流从图腾中倾泻而出,很快在天空交汇,只见紫光一闪,石墙居然向着两旁退开,一条陡峭的石阶呈现在了他们面前,它蜿蜒的向着地下的黑暗延伸开去。   踏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金色火鸟飞在索加前端为他们照路。   这类地下古道遍布整个姆皇宫,古兰钟楼的石墙只是其中的一道入口,为了打开这道入口,两个男孩努力了整整半年。   原本他们只是想要偷偷潜入太阳神庙,但现实告诉他们,神庙周边戒备森严,就算他们会幻变成风,也很难钻进去。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们计划从索加的宫殿直接打一条隧道潜入太阳神庙,小孩的异想天开让他们吃了大亏,他们终于明白就算用足十年也很难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况且,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只能在晚上行动,时间上的局限让他们几乎一度将这项工程搁浅一旁。   蛛网、霉味、脱落的石灰,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沮丧。   “我们今天走另一条路试试。”每到一处,索加就会在那里做个记号,这样可以避免他们迷路,台阶下到一定阶段就会被盘根复杂的各种通道贯穿,没人知道它们的最终去向通往何处。   “这里像一座迷宫。”   “它或许就是迷宫。”   “宫殿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构?难道是座地下古城?”   孩子的奇思妙想让他们在脑海里勾画着这座古城的模样,但他们也知道,他们可不是为了这座古城来的,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希望这里有条通道可以通向太阳神庙。   “你还做恶梦吗?”这时,索加问。   “九个月来从未停过。”   “梦里有什么新进展?”   “老样子,”阿斯兰无奈的叹口气,“岩浆、火海、神庙、火烈鸟……”他停顿片刻,“最后是那棵盘旋在空中的绿树,它的根茎死死缠绕着一颗巨石。”   “还有人叫你的名字吗?”   “嗯,声音很大,却感觉一次比一次遥远。”   “你觉得声音来至哪?天空还是大地?”   阿斯兰摇摇头,“不知道,它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或许来至你的内心。”   “什么?”   “你忘了杜拉卡泽曾说梦境是由人心创造的?”索加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斯兰问。   “有人。”   一股淡蓝水幕覆盖了火鸟,光突然消失了。两个孩子急忙躲进了一处阴影里。   橐橐的军靴越来越近,成年男子的急促呼吸也近在咫尺,两个男孩纹丝不动,他们看见一路士兵从石阶尽头的通道走过,待军靴声消失后,他们再从阴影里跳了出来。   “为什么下面会有人?”   这在两个男孩一年来的行动中从未遇到,索加开始有了新的思考,或许这下面真得不像他们所想象的早已被废弃。“我们得离开这里。”他提议道。   就在这时,士兵突然撤了回来,男孩们吓得从贯穿石阶最近的一处横向通道跑去。   哒哒哒   “抓住他们。”士兵头目发话道。   哒哒哒   他们拼命的跑,地下的风带着泥土味迎面扑来,他们不记得自己穿过了多少岔道,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某条道上徒劳的来回奔波,直到士兵被他们彻底甩掉,他们的眼前一片黑暗,一堵厚重的石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沉重的喘息让他们满头大汗。   “索加,用海星灯,我们得弄团光。”阿斯兰靠着石壁坐了下去。   “等一下,我现在很累,没法集中精力。”索加一手扶墙,一手不停给自己打扇。   当海星灯点亮黑暗时,两个男孩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房间,它就像神庙的耳室,石壁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像在控诉什么可怕的事实。   “这是什么?”阿斯兰走到不远处的石门下,上面有唯一的壁画: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一座方形神庙屹立在上,四扇大门向四面洞开,石巨人面向圣山跪在澎湃的大海中,他们的双手被巨蟒缠住,眼睛被火烈鸟啄瞎。   壁画的下方刻着一段古老的字体:   我用眼泪汇聚成海   用怨气点燃它们   迎接复仇的种子降临于世   “索加。”阿斯兰盯着壁画虚弱的唤道。   “我看到了。”一个空灵的嗓音从背后回答他。   阿斯兰惊得急忙回头,他面前哪还有索加,那分明是个惊如天人的成年男子,他穿着火红的祭司袍,帽檐遮挡了他的额头,阴影下,那双皎洁的金色瞳孔正死死盯着自己。   男子的嘴角荡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使他整个人都变得邪气起来。   阿斯兰害怕的向后退去,当他的背整个贴到冰冷的石门上时,他再也无处可逃。从未有人让他如此胆怯过,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让它稍稍减慢。   男子长袍的末端拖曳在尘土中,他步步逼近,直到将阿斯兰整个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下,“我如此爱她,她却喜欢你,为什么?”他突然伸出右手,卡住了阿斯兰的脖子,并把他提离了地面整整半米。   “放……放开我。”阿斯兰挣扎着,他用尽全力拍打着男子有力的手臂,霎时,无数水珠在空气里飘散,它们汇聚成一张巨网套住了红袍男子,电流滋滋在水网上穿行,但男子几乎毫不受阻的轻轻一挥手臂就让水网消失了踪迹,“你还想反抗吗?你现在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阿斯兰有些绝望了,男子用力把他向后推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滴陷入身后的那道石门。他改变了策略,双手握住男子勒住他脖子的那只手臂,一股强大的操控力渗入了男子的身体,他的手臂变得疼痛不已,血液在皮肤下沸腾,就在对方稍稍分心的当头,阿斯兰卯足全力用劲一踢,男子奇迹般得被他踢到了两米外,而他也感觉自己整个身子倒入了身后的石门中。   “阿兰,阿兰?”   阿斯兰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而索加则担忧而惊喜的高呼道,“太好了,他醒了。”   他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全身乏力的像是大病了一场,“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被逮住了。”索加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杜拉卡泽救了我们,他告诉卫队我们当时在捉迷藏,所以跑进了地下室。”   “那个红袍人呢?”   “什么红袍人?”索加疑惑的望着他,然后他有些恍然大悟,“对了,你是不是又做梦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小声说‘不是我’,什么不是我?”   阿斯兰环顾四周,他猜想自己或许真得又做了奇怪的梦,而且那个红袍男子带着成年人的妒意在伤害他,可他什么也没做过,他怎么可能招惹到这种情敌般的仇恨呢?   “我饿了。”他终于开口。   一张巨大的餐桌被索加命人搬到了阿斯兰的卧室,两个男孩于是有说有笑的吃了很多东西。   轮到喝汤的时候,索加放下手中的餐具对他说,“来试试,表演一下你的拿手绝活。”他张开嘴,等待阿斯兰把汤汁送到他的嘴里。   阿斯兰照做了,只是到了最后,索加大声喊着停,而他还在不停灌他,汤汁洒在了索加的脸上和身上,小皇子气得扑了过去,他把阿斯兰按到地面,两个小家伙于是在地上打了起来。   “我叫你弄脏我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捞着他的痒,他知道他最怕这个。   “好了,住手。”阿斯兰反抗着,他还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此刻几乎占了下风。   “上次趁我撒尿的时候,你就害我满手都是尿液,你下次再试试看,我会把你屁股烤熟的。”   “啊,这里真是一团糟。”这时,杜拉卡泽走了进来,满地菜渣让他只能踮脚前行,他走到两个男孩身旁蹲了下去,“好了,皇子和王子,我要被你们两个弄疯了。”   “父皇那边怎么说?”男孩们停止了打闹,索加仍然骑在阿斯兰的腰上。   “先起来吧,你快把他压坏了。”杜拉卡泽扶起索加,接着又扶起了阿斯兰,“拉姆很生气,他叮嘱我再有下次会把你们两个绑到石柱上焚烧。”   “他烧不死我。”索加咯咯的笑着。   “好了,皇子殿下,你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你朋友想想,你们两个究竟在古兰钟楼做什么?”   “只是看看那里能不能找到珈蓝的雕像。”索加飞快的回答。   “回答的太快,你在撒谎。”杜拉卡泽说。   “好吧,我们只是在找传说中的圣城。”   “圣城早在古拉王朝就不复存在了。”   “可书上说它就在皇宫地底,所以我们想去看看。”撒谎从不脸红是索加的强项,洞察他的谎言也是杜拉卡泽的强项,只是老师不再说什么了,他明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大人的秘密。“不如下次把我带上。”老师微微一笑。   “没有下次了,你都说拉姆想要烧死我们。”索加看到了老师手中的一封信函,“这是什么?”   “对了,”老师将信递给了阿斯兰,“是你母后寄来的。”   阿斯兰拆开了信件,信上的内容使他情绪的变化完全暴露在了脸上。   “说什么了?”索加担忧的问。   “我母后为我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弟弟。”   索加正想安慰他,谁知阿斯兰笑着说,“她还说她已经说动我父皇让他亲自给拉姆来信协商让我早日回国的事宜。”   唯一一丝笑容从索加脸上消失了。      第10章 10   书桌的鹿皮垫上放着一封已经拆封的信件,它是亚特兰蒂斯国王的御笔信,索加颤抖着将它展开,他匆匆看完信件,上面一些文字深奥晦涩,但并不影响他对内容的判断,看来蓝斯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让儿子回国的事了。   此刻,书房外传来脚步声,索加将信放回原处,他背着手面朝大门,当门被仆人推开时,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对迎面而来的男人行礼,“父皇。”   拉姆精明的打量着儿子,目光随即扫视书桌,“看在天神的份上,你没动我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索加往后一退,好让拉姆坐到桌前。   “最近的课程进行的怎么样?”拉姆像所有慈父企图了解儿子一般关注着他。   “杜拉卡泽是位好老师,他已经尽力了,而我也尽力了。”   拉姆满意的一笑,他早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了儿子在学习上的进度,但那还不足以塞满他的脑袋,他要学的东西远远大于这些,“明年你就八岁了,我想让杜拉卡泽陪你去比沙曼,在那里进行真正系统的学习。”   “无上荣幸,只是我能带同伴吗?”   “不,儿子,这些课程是专门针对你而设计的,除了你没人可以参与。”   “那阿斯兰呢?”索加急忙询问。   “啊,我忘了,”拉姆将桌上的信递给了索加,“他父皇想让他提前回国。”   “你同意了?”   “不,儿子,这事得由红衣祭祀决定。”   “红衣祭司?为什么?”   “他们要启示神谕,如果神谕说他可以提前回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神谕预示他必须待满三年,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什么时候启示神谕?”   “应该很快,我想蓝斯王比我们更迫不及待等着答案呢。”   索加尴尬一笑,他掩饰着自己的失落,但拉姆仍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端倪,“他是蓝斯王的长子,他有自己的使命,如同你也有自己的使命一样,你们两个如果拥有共同的目标,我想总有一天会再次相遇。”说到这里,拉姆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几分,倒有了父亲的感觉,“还有一件事,你母后怀孕了,她稍后会亲口告诉你。”   索加终于明白父皇今天的喜悦从何而来了,他匆匆颔首,“我去看望母后。”说完,推门而出。   当皇子来到皇后的宫殿时,阿斯兰已经等在了那里,这让索加颇有些惊讶。   “皇后叫我来的。”阿斯兰解释道。   索加没有说话,他率先走进了会客室。这种难得的沉默一直笼罩着两个孩子,直到皇后从休息室走了进来。   “很高兴你们两个都来了。”   孩子们起身行礼,然后分别入座。   晚餐的氛围倒是融洽,当皇后告诉两个孩子她怀孕时,阿斯兰由衷的替她高兴,而索加则一言不发,作为母亲,皇后以为儿子今天的沉默是因为对新生命的排斥而产生的,但她不知道索加的一言不发其实是另有其事。   用餐时,皇后巧妙的对索加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她想让他尽快接受这个新弟弟或新妹妹,而索加的积极性并不高,他不是若有所思就是惆怅不语。   就在晚餐接近尾声时,索加开口道,“阿兰,在你们国家,女孩拥有继承权吗?”   这话让餐桌上的两人都有些惊讶,阿斯兰看向皇后,她则做了个手势让仆人全部退了下去。   许久,阿斯兰开口道,“有是有,但一个公主想要继位比登天还难。”   “何以见得?”   “她们的王兄会想方设法把她们下嫁,以确保她们失去王位继承权。”说完,阿斯兰陷入了沉思,他曾听人说他的父皇就是通过这种手段登上王位的,他怂恿自己的皇姐跟着一个游吟诗人私奔。阿斯兰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小孩特有的是非观让他觉得这事为他的家族蒙羞。   “如果天神赐予我一个妹妹,我会想方设法把她拥为女皇,你不觉得这比让自己登上皇位还富有挑战吗?”索加的口无遮拦让皇后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小心忠告道,“儿子,别企图跟整个姆王朝的男性为敌。”   时间很快过了半年,特索达神庙仍然没有任何消息,阿斯兰提前回国的事就这样一再搁浅,届时三年的人质生涯已经接近尾声,对阿斯兰来说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而这最后在姆都的时间也让他倍感珍惜起来。   一天入夜,皇后难得来到皇子的宫殿替两个孩子讲睡前故事,前期的早孕反应让她一直呆在自己的宫殿静养,而现在,她的小腹已经鼓起,再过几月她便面临临盆。   “古拉很残忍?”母后今晚的故事让索加大为失望,他一直如此爱戴这位开国君王。   “至少他所发动的战争并不能称为战争,战争只是双方实力相当时才成立,如果一方较弱,那便是屠杀。他当时的手段很粗暴,有着一种急于求成,但我们无法抹掉他所作出的贡献。”皇后抚摸着索加的额头,“现在的世界格局跟当时并不相同,拉姆珈蓝更值得你借鉴。”   索加撇着小嘴,珈蓝,珈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珈蓝的原因了,因为他太受女人们爱戴了,“如果他不是古拉之子,如果他父皇没有为他打下江山,他就什么都不是。”   望着不服气的儿子,皇后笑了,“我的小拉姆,征服一块土地并不困难,难的是你如何在得到它之后而不失去它。”   “为什么姆王朝没有留下任何珈蓝的雕塑呢?”这时,阿斯兰插入了话题。   “珈蓝姆历12年出生,161年去世,整整活了149岁,这是正史上记载的年限,但野史上他的年龄远远超过300岁,没有人见过谁的寿命可以这么长。况且,他离我们太遥远了,有文献记载珈蓝拥有永生之力,从25岁起他就不曾衰老过。”肚子里的孩子狠狠动了一下,皇后抚摸着肚子说,“看来这个小家伙想运动运动了,我得带他出去散散步。”   “可现在天已经黑了。”索加说。   “胎儿可不这么认为。”在宫女们的护送下,皇后踏出了皇子的宫殿。   脚步声消失后,索加迫不及待从床下翻出了那幅世界地图,他的视线如野狼搜索猎物将它来回扫射了几遍,“那些不知名的土地一定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你想做什么?把它们全部收入囊下?”   “不,”索加孩子气的一笑,“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些东西,比如永生之力,我甚至怀疑拉姆珈蓝信奉的是隐教。”   “你的藏书阁有珈蓝的书吗?”   “历代拉姆的文献都在太阳神庙保管着,除了太阳祭司跟红衣祭司,没有谁能够进入里面。”   “太阳祭司是谁?”   “拉姆本人。”谈到这里,索加突然灵机一动,他望着地图上的亚特兰蒂斯问道,“阿兰,你们祖先是怎么发现这块土地的?”   “游吟诗人说阿特兰斯是被蓝星指引才找到这块土地的,但你知道游吟诗人并不可信,他们喜欢为事实加油添醋。”   “那他之前来至哪?”   “大海。”   古兰钟楼下,白衣少年孤傲的站在风中,他的银色长发在月光下汇聚成了一条栩栩发光的河带。仰望高高的钟楼及上面布满的紫藤,他用手拂过光洁的藤茎,藤茎像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嘘,”他轻轻安抚着这些急躁不安的紫藤,“再等等。”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